作者丨查攸吟

责编丨崔力文

编辑丨别   致

这一次，我必须站马斯克。

“Twitter（推特）裁员固然不幸，但当公司每天亏损超过400万美元时，我们也别无选择。所有被裁员工都将获得等额3个月薪水的遣散费，比法律规定的高了50％。”

本月4号，在砸下440亿美元巨资收购了推特以后，新老板埃隆·马斯克立即来了个新官上任三把火：解聘原高管、重组董事会，以及宣布“不超过75％规模”的大裁员计划。

而于4日晚，马斯克发布在个人推特主页上的这条新动态，就最后一条的“大裁员”措施，打破各种小道消息传播的状态，向外界阐明其必要性。

但欧美网民们，普遍不看好这位新老板的举措，纷纷猜测其“竞速通关”搞垮推特的速度能有多快。

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，在当地时间上周三午夜马斯克的内部公开信曝光后，专门建立起了“RIPTwitter”话题。

这里的“RIP”，显然指的是R．I．P，拉丁语“Requiescat in peace”的标准缩写。

实际上，对于在海外头部企业工作能有多“爽”，曾经是国人对于外部世界幻想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本世纪初，谷歌曾是被集中吹捧的对象。内容包括，堆满PS2、Xbox等游戏主机免费提供给员工的娱乐室、设备齐全的内部医疗中心、器械完备带游泳池的大型内部健身房，乃至于员工们用于午睡的“隔音太空舱”设备等等。

▲ 十几年前，这个东西还真挺炫酷的

然而，随着web2．0时代社交媒体平台的崛起，推特接了谷歌的班，在2010年以后成长为新时代的神话对象，并且一直持续到后疫情时代。

当然，仰赖国内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制造业的快速发展，在吹外企的2．0时代，游戏主机、 “隔音太空舱”等等，已经忽悠不了人了。

于是，关注焦点被集中到了收入待遇、员工福利，以及对劳动法的严格遵守。

数据显示，推特公司2022年上半年在海外招聘的每位员工，其承诺年薪均达到六位数。

根据Insider对第一季度招聘数据的分析显示，推特为这几十个职位（如数据分析师）支付的薪酬远远超过10万美元／每年，为部分高级职位，如高级软件工程师与经理支付的年薪则超过20万美元。

坦率讲，在推特工作，能获得的待遇确实不低。

根据提交给美国劳工部外国劳工签证办公室的招聘数据，推特在2022年第一季度，雇用了超过100名需要签证外籍员工。而根据企业方面提供的信息，在推特登记的信息中，这些人的年薪是六位数起。

▲ 推特位于加州旧金山的总部食堂

然而，这也只是推特“正式工”体系里，最低一级的待遇。

在推特2021年的职级与收入体系内，“正式工”码农中，低端的二级软件工程师起薪为每年11．2万美元，高级软件工程师最高则可以达到20．1万美元。

而一位高级机器学习工程师，最高可以拿到25．5万美元的年薪。

并且2021年度，在推特就职的平均年薪，则高达14．2万美元的。而且，这还只是正式薪酬部分。

除此以外，公司还向员工提供健康、家庭互联网、培训和发展等七八项津贴。对于已婚已育员工，公司还提供子女校外活动日休假、内部幼儿日托服务。最后，每个Team还享有季度团建活动拨款。

特别需要指出的是，在美国这个没有法定产假的国家，推特还极为慷慨地，为所有女性员工提供20周的带薪产假，并为其在推特工作的配偶提供10周的陪产假。并且从2016年起将陪产假也延至20周。

至于曾被国人羡慕过的，例如免费的员工餐，曾经被国人艳羡过诸如免费内部健身房、内部医疗服务、内部娱乐室这些，也同样是推特的标配。

更夸张的是，自从新冠蔓延全美起，推特允许“有必要”的员工在家办公。但核准是否必要的全部手续，不过是填个表，然后再让Team的Leader签个字，并且在工作系统里确认一下而已。

▲ 推特旧金山总部的开放式办公室之一。仅仅从桌面整洁度而言，直观感受为此地的工作压力很轻

是的，说到这里，很多人应该也都明白了，所谓的“推特的危机”是什么了。

截至2022年2月，推特在全球有正式固定岗位的员工，即所谓的“正式工”，合计达到了7500人的规模。

此外，类似审核、数据管理、后勤服务等工作，另有5500名合同工。后者的待遇虽远不如前者，但尤在全美平均工资线上甚多。

如此多的人员编制，极其优渥的员工待遇，那么推特靠什么样的营收状况来支撑这些待遇呢？

以被宣称为“情况一片大好”的2021年数据为例，全年总营收约50．8亿美元，净亏损“同比收窄”至2．2亿美元。对比2020年全年营收43．45亿，净亏11．4亿，确实是一片向好。

然而，这也是北美互联网红利末期的回光返照。

▲ 推特总部大楼外景

在2022年，推特走出了一波高开走低的老套剧情：靠着马斯克要收购推特的一系列传闻，猛搞一波资本操作，Q1财报显示营收12．0亿美元，却拉出了高达5．13亿美元的堂皇业绩，似乎终于走出了亏损的泥潭。

但是到了Q2，却因为“马斯克对推特收购计划的不确定性”，重又以亏2．7亿美元的状态“躺平”……

然而，在这起起落落的背后，我们无法忽略的事实是，同样是营收50亿规模，Facebook在2006年达到这一数字的时候，全公司上下算上清洁工，总共也不到2000人。

2021全年，推特仅“正式工”的基本工资就必须开销10．65亿。这还不算相关的保险支出，各种员工补贴、福利，还有“零时工”们的耗费。

实际上，员工的高待遇，也并没有为推特的企业运作带来多么高的效率。这一点，其员工在脸书、推特上秀各种生活的内容比比皆是。

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以后，该公司多数人员已开始居家办公，这工作效率更是能够气死以工作狂著称的马斯克——用某位推特员工自己在其个人社交媒体主页上的日常轨迹记录来说，她每个工作日实际用来工作的时间，至多不超过3个小时。

▲ 马斯克旗下SpaceX的生产车间，全美目前极少数能够在工作强度上比肩中国一线企业的所在

笔者对这家企业的内部运作缺乏足够的了解，不敢妄言太多，而个人也历来对国内前几年HR们盛行的“你工作是不是饱和”灵魂拷问嗤之以鼻。

然而，身为一个对世界和社会运作有最起码认识的人，总是本能地觉得，这样的一家企业，哪怕是占据了某个行业内头部的位置，“药丸”实在是早晚而已。

在将web2．0时代的红利，乃至于美国作为全球第一科技国家的好处，彻底吃干抹尽，迄今为止烧掉投资人超过百亿美元之后，这家企业也终于是要走到头了。

根据推特自己公布的数据，截至2022年中，其日活用户总数为2．29亿。而作为对比，主体用户集中在中国大陆的微博，今年9月的日活用户为2．53亿。

虽然“兑水”是社交媒体平台的惯例，但是你一个全球性社交，日活数据还不如一个区域性平台，实在是有些没眼看了。

▲ 作为全球性社交媒体平台，推特在日活数据上居然被晚5年上线的区域性竞品平台新浪超越，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。其中固然又GFW的作用，但为何全球其他地区用户越来越少登录推特了呢？

话说到这份上，相信各位也明白了，“卖身”给马斯克（或者说找马斯克“接盘”可能更确切），可能是推特以及其投资人，目前所能设想的最好一条出路了。

今年年中，马斯克对收购推特一事的突然反复，现在也可以很好地理解——在获悉推特的真实企业运行与营收情况以后，神经强悍如马斯克者，也必然会感到退缩和畏惧。

马斯克的裁员计划，在社交媒体平台上遭到了几乎一致地齐声声讨。但开工资的人，毕竟享有决定权。

经过两个礼拜的鸡飞狗跳之后，“削减不超过75％员工”的努力，在本月第三周尘埃落定。

7500名“正式工”被裁了半数；5500名“零时工”被砍去了八成。打个统帐，推特被收购前的全部13000名员工，减员大约60％。

在裁员之初，网上总拿灭霸的响指来比喻马斯克的裁员计划。但从现实结果来看，马斯克比灭霸还狠上几分，毕竟灭霸一个响指只能消灭一半的人口。

然而，你以为这就算完了？

北京时间本周四午前，当地时间16日临近午夜，幸存的三千多“正式工”，突然收到了马总的告全体员工书。

这是一封最后通牒性质的内部邮件，在信中马总宣称“接下来，我们要建立一个跨时代的2．0版Twitter，以便在这个竞争日趋激烈的世界获得成功”。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，“我们必须变得极端硬核。 ”

这个“极端硬核”，马总旗下另两家公司，特斯拉与SpaceX的员工，是非常熟悉的。简单说，就是超长时间工作，同时保证超高效率。

并且在信中，另两家公司员工非常熟悉的味道也来了——“（今后）只有出色的表现才是‘可接受’的。”

▲ 不勾“Yes”，代表你不愿意铁了心跟我干，所以你就还得走！

末了，这封信上还有一个“Yes”的勾选。而所有没有在当地时间周四14点前勾选“Yes”的员工，将被视为放弃职位。马老板将会循前例发给3个月的薪水之后，请他走人。

于是这一波闹到最后，又有大几百人选择了离职。

截至目前，推特在本月以前的7500名“正式工”，最后在马老板手底下留存的，仅约2500人而已，刚好是原来的三一之数。

于是那些支持马老板搞大裁员的少数派，又开始担心了：都整成这样了，这推特还能继续运作么？

此外，半个月来，网上还不断流出各种被裁撤员工、吃瓜程序员们编出的，嘲讽推个新老板不懂编程，可以被随便唬弄的段子。

根据关注这一事件的公众号“量子位”此前的介绍，这类段子通常以“我是一名前推特工程师”或者“一次马斯克对我做代码审查”为开头，然后对老板马斯克的提问，以一段似是而非的胡诌来加以回复。

比如，把控制网页样式的CSS代码说成是缓存推文用的，或者干脆编一个毫无意义的技术短语。往往在胡诌之众，还会夹带一句诸如“我的浏览器是深色模式，所以看起来很酷”的莫名其妙。

▲ 量子位爆出的高人气段子之一

实际上，这类段子属于程序员群体的自娱自乐，因为鲜有外行能够正确理解其中的笑点，于是也就没有了跨行业传播的能力。然而许多码农还是对编这些笑话感到乐此不疲。

实际上在保住团队“核心战力”的工作上，马老板是竭尽所能的。

根据上周末流出的消息，维持平台运转所需，以及推进后续发展的全部关键岗位员工，以及公司内技术最好最资深的工程师，马老板以及其亲信基本上早已经一个一个约了单独面谈过。

而这批至关重要的骨干力量，在加薪升职，甚至更光辉的前途诱惑下，绝大部分选择了留下。

毕竟，新老板开了那么多人，其中包括大量中高层管理岗，只要手上有技术而且肯拼，空出的位置还怕不落到自己头上？

当然，在尽其所能裁撤冗员进行“节流”以后，将推特从根救起也同样还需“开源”。而“蓝V”服务，是马斯克改造推特，促使其向着自负盈亏进行转变的第一步。

每月支付7．99美元，通过推特官方的实名认证。简而言之，这就是推特的“蓝V”服务的本质。

看着是不是很眼熟？

当然，这一计划一经推出，立刻遭到了因为大裁员而对其普遍感到厌恶的北美网民，几乎一致地群嘲。甚至有许多无聊者，利用该服务初期审核不严，同时缺乏经验的问题，浑水摸鱼抢占了不少名头，同时也在网上搞了不少“怪”。

▲ 任天堂的高仿账号蓝V账号（图自游研社）

于是，马斯克以及其手下员工，被迫在这鸡飞狗跳的三周内，一边忙着闹腾去啊留啊的事情，一面打这种蒙事账号的地鼠。可以说是忙得够呛。

不过，对于铺天盖地的嘲讽，马老板倒是不怎么介意。用他自己5号在推文里的话来说，只要把钱付了，其他随便——（你）可以骂我一整天，但（还是）得掏这8美元。

根据推特iOS端应用商店内的APP更新说明，购买这项增值服务还包括一些其他的好处，包括广告量减半、可上传较长的影片、根据内容质量排列推文等。

目前，这项服务目前仅开放给美国、加拿大、澳大利亚、新西兰和英国，即五眼联盟国家用户使用。根据马斯克本月5日的推文称，“一旦我们确认新服务在首批试行国家运作良好，并完成相关翻译工作，这项服务就会在全球各地正式推出。”

当然，想要让推特结束继续亏钱的历史，“蓝V”只是最初的一小步。这家企业需要一个更为可靠，更加成体系的“造血”系统。

根据马斯克近期断断续续透露的信息，其宏图大计还包括：打造推特支付体系、让Vine平台回归重新提供短视频交互功能等等。而在远期的未来，他的野心是建立所谓的“APP X”。

一个集社交、订阅、支付、购物、直播于一体的超级APP。

此外，还得和微信那样，让用户可以使用该应用程序进行支付、新闻、缴费、储存证件、金融卡片等。甚至是通过该APP，跳转各种第三方平台，获得影音、娱乐、汽车养护等增值服务，最终“可以让全世界人都生活在其上”的超级APP。

▲ 坦率讲，马斯克的APP X，很有山寨版微信的味道

为此，马老板已经向投资者提交计划书，到2028年将推特月活用户翻三倍，从2021年底的2．17亿，提升至9．31亿。

年收入则从2021年的50．8亿美元，拉升至2028年的264亿美元。其中纯广告收入占比从，2020年的90％降至2028年的45％，约128亿美元。并且通过订阅收入，再拉动100亿美元。

许久以前，笔者被人曾贴上了“马斯克黑”的标签。然而这一次在有关推特的问题上，我却不得不赞同马斯克的立场和行动。

自从推特平台于2006年上线起，迄今已整整16年时间。但在这16年里，这个曾经号称要将全世界联系在一起的社交媒体平台，面对技术和流行的变革与新趋势，又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，做出了哪些改变呢？不能说是完全无动于衷吧，但实际也真的没多少变化。

而笔者相信，这种麻木和无动于衷，也是推特自上线起连亏16年，总共搭进去投资人超过130亿美元的主要原因。

如此巨大的企业，更何况其事实上，早已成为了美国发出国家声音的平台，却在满手好牌的情况下，居然混到了如此田地。

由此可见，其员工上至前CEO，下至最初阶的员工，自上而下已经沉醉在混吃等死的摸鱼风气里，不可自拔。

所以你也就不能指望，这家企业无论现在还是未来，能够主动向前走，闯出一片新的天地。但那也就意味着必然的败落和衰亡。毕竟，老本总会吃干抹尽，投资人也总有赔光撤退的那一日。

自从被迫买下推特起，马斯克实际上也不存在别的选择。

▲ 推特的未来，我们走着瞧

只有把整个企业从上至下清洗一遍，彻底废弃先前泥沼般的企业文化。在引入新鲜血液建立奋斗的企业文化的同时，建立真正的企业造血机制，推特平台才能有通向明日的机会。

同样的问题，对于全部行业，乃至整个世界，也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原文标题 : 马斯克“拯救”推特大作战